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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家世與早年教育余族原籍浙江衢州,遠祖北宋淸獻公(抃)游衡山,愛其山水淸淑,因留一子建宅於斯,現尙存城前書院遺址,碑碣甚多,是爲始遷祖。嗣裔於南宋時,有父子兄弟曰忠憲公、曰忠肅公、曰忠靖公,以忠藎力搘南渡艱難之局,爲史所稱。先祖裕章公務農,先叔祖則爲邑庠生,先父甓庸公(諱壬匯)亦邑庠生,從堂伯父仲弢公游,治宋明理學,兼習詞章,余十歲喪母,恆懷失恃之痛,先父愛之綦篤,余亦隨侍不離左右。五歲啓蒙,稍長,卽就外傅,兩應童子試不售,復以國子監赴鄕闈,僅出房而未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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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篇真實的故事,寫百年前的一個大家庭的一段悲歡歲月和人事滄桑。文中反映出十九世紀末至本世紀初的當代社會百態,以及這個家庭參加同盟會從事推翻滿清的種種作為,並率先創辦學校,轉移風氣及毀家興學的一般實況。筆者當時是個幼童。全篇都從一個兒童的實感中着筆表出。共有二十章,每章都自成段落,本期所載為本文之前二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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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絮語家常一連幾天沒有下雨,天氣燥熱難當。晚飯後,我和弟妹們搬幾把大小椅子凳子蒲扇等到廳前的長臺階上乘凉。一面帶着他們同哼着兒歌:「月光光,夜光光,娑羅樹上晒衣裳。衣裳洗得白白淨,打點哥哥進學堂。」「七子星,七七個,雲裡鑽,水裡過……」歌沒哼完,就聽到三弟大叫道:「爸爸囘家了」!我轉頭一看,爸正從縣城囘來,後面跟着哥哥。他們一直走進房間裡,各自換衣、洗臉。不一會,爸端着水煙袋出來,媽也一同來乘凉了。爸說他今天上街是去看那棟朋友介紹給我們租住的房子。那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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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家秀才盈邨,娘家詩書門第,夫家簪纓累代,而又生逢四卯,壽逾九旬,康强逢吉,蘭桂競秀,榮膺佛門尊號,再膺模範母親。此九者,人所難得;惟譚母龍太夫全得之,可謂九福老人也。太夫人姓龍名召英,湖南茶陵雩江鄕黃圖邨人,生於民前二十二年,卽光緒辛卯年、辛卯月、癸卯日、乙卯時。歿於民國七十一年十二月九日,享壽九十有三,爲吾鄕旅臺人士最年長者。當時,余本欲譔文弔唁,適患目疾,未能如願。今逢九五冥誕,特草此文,以誌追思,藉揚潛德於萬一。太夫人外家,世居阜陽鄕水頭邨,山明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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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乘桴祖母的喪事暫吿一段落後,我的行裝也已準備妥當,是一口皮箱和一個被包。預定翌晨到縣城會合簡老一同起程。當晚媽對我說衣服不便多帶,將來入境問俗,可慢慢添置;今天做好的一件藍布長衫,帶去路上穿。我對於這些安排,沒有任何意見。雖然在平時我總是喜歡穿短裝的。爸爲我籌措川資等費,忙了一向,現在算是一切就緖,大大地舒了一口氣。晚上,在房間裏談了一會家常,爸端起水煙袋,點火吸了幾口煙,然後悠閒地把小木盒裏的骨牌往桌上一倒。我知道,他的心情一旦稍覺寬舒的時候,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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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湖南長沙人,名鎔堅,字敬如,別號恕盦,民前三年二月二十二日生,畢業於上海國立交通大學土木工程學院,美國墾務局技術硏究訓練,革命實踐硏究院聯戰班第十期結業。曾以工程員,副工程司,正工程司,段長及主任等職,在大陸參加水利、公路、鐵路、機場等工作有年,其中以余負責經辦黔桂鐵路之牛欄關六號土夾石隧道工程最爲艱鉅,在抗戰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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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,我已是六十歲的人啦!可說老大不小囉!但是,待人處世,爲人作事,仍如一小子,一派童白癡,好像長不大,以至丢給人不少「壞」印象,說我「太愚忠」、「太固執」、「太儍瓜」、「太吃虧」。我都一笑置之,絕不在乎。難道我眞是這樣的人嗎?現在特別寫出個人生平經歷的六個小故事,一方面說明自己的感受,一方面希望能證明當儍瓜,並不會眞吃虧,甚至最後得還了好處,佔了便宜,也可說「吃虧就是佔便宜」。推而論之,更可說「佔便宜就是吃虧」。事實上,最初佔便宜的人,最後都吃了大虧,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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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 對景難排自從辛亥革命發動之後不久,國內的政情就開始混亂,奪權爭利,尋仇暗殺,打家刼舍,閭里不安。後來會黨的活動也吿結束。以致留在我家尋常小學和夜學敎課的靑年志士們,爲了適應現實環境的變化,不得不改絃易轍,自謀發展,各奔前程,而先後離去了。父親近年對於這個免費學校的開支全賴變賣家產維持,早已不堪負擔。如今連人力也吿缺乏,實已不能支持下去。終於民元就正式停辦了。好在收費的公私立小學,日下漸有設立。我家總算已爲梓桑盡了一點抛磚引玉之力,精神上是感到快慰的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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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、補習·九牛水三年坪上小學,轉眼就讀完了。今天開始放假,大部分同學都已離校,少數還在等候家裡來接,好把行李挑囘去。在這裡呆了幾年,多少有些留戀的地方。臨別之前,不免要到各處走動走動,來加深幾分印象。首先我在正面大廳裏漫步徘徊,這是現在用作禮堂的。抬頭看看左右兩邊的粉白牆壁上,只見依然被那碩大無朋的四個黑字佔滿着。左邊排着「忠」、「孝」;右邊排着「廉」、「節」。虎視耽耽,像四名站崗的衞兵。祇是年久色褪,已顯出剝落頽敗之象了。懸掛在廳前高大木柱上的那副木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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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、省立第一師範一個晴朗的五月天,爸邀我一同上街走走。年來時常如此。無非敎我熟悉些地方上或街坊間的各種事物,以及爸爸周圍的一些人物吧。正是春殘花盡、紅瘦綠肥時節;田畝間靑葱一片,淺水粼粼。和風拂面,舒暢無比。我們慢步走過浮橋,進入街坊,在啓明分校休息一會,就一同往縣署打聽今年省立第一師範招考新生的事。然後去北街嶺上的范家鐵舖。剛走到店門口,就看到店裏的師徒(也許是父子)兩人各揮動着長柄鐵鎚連續猛擊一塊燒紅的鐵。打得火花四濺,煞是好看。尤其是從那位看來不...